壹(1 / 10)
柔密的细雨从天上摇落,摇落人间。
雨清,雨凄,雨空,雨寂。
雨急渐密。
雨一直下,仿佛已下了好久,连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淹没在了稠密的雨丝中。
远处已笼起一层轻纱,轻轻笼住连绵的远山。
雕栏层轩一重又一重。司马嫣倚在雕栏上,站在层轩间。
她呆呆地站着,痴痴地望着远方,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现已漫起了一层迷离的清雾。
细雨廉纤,廉纤濡眶。纷飞的雨丝打入了她的眼中。她轻轻地眨了眨眼,只眨了一眨,目光却依旧凝睇着远方,眼里那层雾却更浓了。
雨打不碎这层雾,也化不开这层雾。
轻纱可以剪断,但烟雨笼起的轻纱却是永远无法剪断的,一如离愁相思般永远都剪不断,理不散。
尤其是江南的烟雨。江南的烟雨,仿佛永远都带着种令人黯然魂销的长情与愁绪。
远方只有一片迷蒙,一片轻纱笼起的迷蒙。
远方迷蒙,不知还有多少层数不尽的轻纱?
霞。霞满天。
夕阳时分,总是美丽的,美丽而令人神往。
日将落未落,人将归未归。
风逍舞慢慢地,从古道上迤逦而来。
虽已是一日里最沉颓的日光,却依旧鲜红得艳然。夕阳从他的背后照来,他就踏在夕阳晃动所映射下的晃动身影上。
他身后是夕阳,被无数骚客所咏赋过的美丽夕阳。
他却并不向往今日的夕阳。
夕阳艳丽而美好,为什么他不向往这使人宁静,令人沉醉而又稍纵即逝的美好?
是因太过美好反而让他感到厌恶,摒弃?
抑或是他在逃避?
逃避这样的美好,令人感到平静安详的美好?
为什么?
他望着远方,直直望着一株古树。他仿佛什么都没在想,也仿佛什么都没有想要去想。
古树萧萧,在秋日晚风中瑟瑟作响。秋已残。
秋已残,冬天也就要来了。
他笔直的目光凌厉坚定,却偏偏带着一丝深刻乃至于令人费解的疲倦。
他仿佛已看到死亡。
死亡?
他的手很稳定,极端稳定。他全身上下都在商飚的剥割中抖动,而他的手却始终一动不动。
右手。握剑的手。
手在剑柄上。
他慢慢走到古树下,安静地站着,连一个动作都不再有,甚至连呼吸都已宁息。
古树萧萧。秋风又挣落几片黄叶。
叶落下。翩翩然而落,落在他的脚畔。
风逍舞看了眼落叶,环顾四方。远方山脉一派金黄,片片黄叶挣脱枝桠,飞舞在山山间。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许多感触,甚至起了一种诗意,一种萧索凄凉的诗意。
但他很快闭起了双眼。
因为他的手,右手,一直紧紧握着剑柄。
剑下何曾没有过死亡?
所以他闭上了双眼,紧紧闭上。
他不能让任何事物触动他的心。他的心必须保持一片平静。
这不是诗人的平静。诗人的平静在于夕阳,在于山山黄叶飞。
这是剑手的平静,剑未出鞘前的绝对沉静与空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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